——以“巧”克“力”

    2009年10月13日正式“出关”的台湾漫画大师蔡志忠近日来到广州，在位于北京路的联合书店与读者见面。原来，他“闭关”十年的主要工作竟然是“编教材”！

蔡志忠漫画飘逸幽默

    “闭关十年，我画了16万张画、写了1300万字、做了4万格PPT。”面对大家讶异的目光，蔡志忠笑着说:“这没什么可怕的啦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就不会觉得累，就不会不想去做。”他提到，去年有段时间他每天都要工作16个钟头，趴在电脑面前做，做着做着就睡着了。等醒来继续做，床就在身后他也没有想到去躺着睡。
    “自从2007年12月学会电脑之后，我每天上网，找了100个网站，不停地去看。”蔡志忠慢条斯理地说话，仿佛在讲述一个很古老的传说，“我现在收集了很多资料，从文艺复兴到印象派的画都在看。”他说着，便打开随身带着的电脑，给记者看他创作的作品。
漫画教学生学物理
    今年9月29日，蔡志忠在杭州创立了巧克力国际动漫有限公司，引人关注。“我们取这个名字的用意就是以‘巧’克‘力’。也就是说，无论我们现在如何，只要心存改变，每个人都有能力重新打造自己，使自己更厉害十倍、百倍！”
    蔡志忠说，目前他已经制作了13集的《西洋美术史》动画片，将于一年之后公映。“我更希望能用简单易懂的方式让学生进行学习，我最厉害的是物理，如果看我的漫画，人们学物理会更快。”说完，蔡先生播放了一部关于宇宙的动画给记者看，果然，色彩明丽的图片配合简单易懂的文字，使牛顿定律等物理知识掌握起来更轻松。他说，已经画好了《东方宇宙》等关于相对论、微积分的漫画草稿，很快就会出版。
孩子没有梦会很累
    当记者问到闭关十年中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时，蔡志忠说精华都在这次推出的4部新作中。“《漫画天才巧克力》是给妈妈们看的，教她们怎么发现孩子的优点；《漫画天才计划》是给小孩看的，让他们找到自己的优点。”
    蔡志忠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:我们成为什么，是因为我们相信什么。他说，父母望子成龙成凤可以理解，但坚决反对父母“以爱的名义拿起皮鞭”:“如果真的爱他们，就不要强迫自己的孩子去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，这样他们太累了。只有找到自己的梦，才不会累。”

蔡志忠：好为人师是人的本性
——沉寂十年的台湾漫画家推出新作接受专访畅谈漫画创作趋势

　　近日，著名漫画家蔡志忠的《漫画佛家思想》、《漫画道家思想》《漫画天才巧克力》《漫画天才计划》等七部新作由商务印书馆出版。作为一名华人漫画家，蔡志忠是极少数成功打入漫画大国日本、韩国，并分别在这两个国家销售出三四百万册图书的华人漫画作者，他的著作被译成多种语言在世界范围内出版。此前，他“闭关修炼”达10年之久，如今携新作复出，在京接受本报记者专访。
人物名片
　　蔡志忠，台湾漫画家。1948年生于台湾彰化，15岁辍学到台北，开始连环漫画创作。1971年出任光启社电视美术指导，1977年创立远东卡通公司，1981年另创龙卡通公司。1983年开始发表四格漫画作品，1999年获荷兰克劳斯王子基金会奖。蔡志忠致力于研读中国古籍和佛书，漫画代表作有《庄子说》、《老子说》、《漫画史记》等，作品翻译成20多种文字在多国发行。
　　描述成功秘诀 内容永远是王道
　　新京报：你的漫画在世界各地都有传播，具体情况是怎样的？
　　蔡志忠：总共译成了45种文字，卖了4000万本，卖得最多的是中国大陆，有2000万本，第二多是中国台湾和日本，超过了400万。欧洲出得最多的是法国，出了10本，意大利、德国出了4本。
　　新京报：外国读者对你的漫画有什么评价？
　　蔡志忠：并不是每个国家把我所有的书都出了，瑞典有两个出版社连续出两遍《禅说》，挪威还要出《六祖坛经》。“禅”对西方有很大的吸引力，第二个是“道”。我的书卖给外国最多的就是《禅说》，第二名是《老子》。
　　新京报：我特别想听你评价一下台湾其他的漫画家，这些年来朱德庸、几米、敖幼祥先后进入大陆，你怎么看他们？
　　蔡志忠：台湾每个人有自己引以为傲的特色，这一点很好。我走这个路，几米、朱德庸走那个路，没有人会说朱德庸画上班族很红，你赶快来画另外的上班族吧，没有这样的，好像每个人都觉得那很丢人。大家可以看到，台湾就区区不到10个漫画家，每个人都走出不同的路来。
　　新京报：这倒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。
　　蔡志忠：大陆漫画的类型比较少。像我1989年来大陆，看到漫画基本都是生活中“破四旧”、“讽刺坏习惯”之类。我们知道，今天的漫画家就是昨天的读者，他昨天爱看什么漫画，今天就画什么漫画。今天的漫画大部分都是日本漫画的影子，这是因为他们都是看日本漫画长大的。我们不大一样，台湾聚集了全世界很多漫画家的书，因此我接触的漫画范围比较广。
　　新京报：画了这么多年漫画，你觉得漫画的功能和独特性在什么地方？
　　蔡志忠：漫画如果以我的定义就是没有边界，它好像漫游那样，怎样都可以。对我来说，漫画是我的一种表达语言，就像诗人通过他的诗，小说家通过他的小说，每一种表达方式，技巧都不一样。我画漫画这么久，突然写文章，我都写得支离破碎的。漫画不用交代过程、讲对白，所以我就不会写文章。
　　新京报：你认为自己成功的关键因素是什么？
　　蔡志忠：内容永远是王道，很好的内容，很久都会需要。比如一个笑话本身不好笑，画出来也还是不好笑。成为一个优秀的漫画家有三个条件：会画漫画，会改编故事，会用画面讲故事。这三者当中，最重要的就是用画面讲故事的能力，第二就是编故事的能力，第三个才是会画画。如果只有用画面讲故事的能力，可以不需要画。像日本很多漫画家会讲故事，就是打一个非常潦草的草稿，让助理去画出来。如果我们只会编故事，我们可以成为著名小说家，或者编剧家，如果只会画画，就只能当人家的助理。仅仅画得好不是漫画家，漫画书毕竟是一本书，只是透过画画来表达故事而已。所以，任何一个漫画家最重要的是要读很多书，看很多电影，自己要会编很多很多故事，要用嘴巴讲故事给别人听，如果你用嘴巴讲故事别人都不想听，根本不需要很多时间去把它画成漫画。
论漫画者素质 知识面一定要广
　　新京报：近年来，你的漫画领域拓展得特别广泛，除了原来的文化、文学、思想之外，现在也涉及到一些数学、物理、教育方面，你是否认为，漫画可以表现任何内容？
　　蔡志忠：我更担心一点，等到有一天小学教育没有书了，就用一台电脑，甚至电脑也不必带了，学校变成视讯教育，那样的孩子长大以后，书店就不存在，出版社也不存在了。今天的小孩，从小就是看影像长大的，对图像的识别能力和需求比文字强很多，因为图像才能进入实境。我在日本看到新闻，一个日本留学生跟一个西班牙女生去法国，他带她回家，然后把她射杀，胸部切一块肉，大腿切一块肉，放在冰箱当零食吃。日本的一家周刊拍了那张照片，真的很恐怖，一个字都不用写。文字无法描述得这么真实，通过图片就能说尽一切。当然，漫画跟照片不一样，但漫画也可以不需要文字，将很难的问题表达得很简洁，让读者自己去想。
　　新京报：你在演讲中非常强调创造性的思维和正确的方法，并认为自己15岁退学并获得成功的经验，可以被大多数人借鉴。我想，像你这样的例子可能还有一些，但毕竟是少数，传统教育虽然有缺点，但是就不重要了吗？
　　蔡志忠：我没有否定传统的学校教育，我是非常鼓励读书的，只是说，我们不能只是在学校学习，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学习。看书，从小学一年级到大学四年级加起来不会有特别多。我的家所有的墙面都是书架，我最少看过两万多本书，其中包括8000本漫画书。我不认为书一定要非常经典，应该什么书都看，每种语言的表达都不同，甚至每个作者讲故事的方法也不同，同样的插画，每一个讲故事的人都不一样。我们看了这么多的书，才不会走在昨天和今天，可以朝向未来。比如，作家都喜欢从晚上一直熬夜到两三点，其实他是从昨天一直走到现在，我都是吃了晚饭就睡觉，第二天早上什么都不看，所以我是从现在开始朝向未来，从来都没有昨天。一个作者应该是从现在朝向未来，无论是漫画家，或者是诗人、作家。画家也一样，如果他画猴子有名了，然后老画猴子，那跟自己盗版自己的昨天有什么不同？
论漫画选题 看不明白的典籍不画
　　新京报：我最早看你的漫画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《禅说》，印象非常深。在你看来，你是把这种历史文本进行创造性转化，还是完全你自己全新的一种创造？
　　蔡志忠：那套书有二十多本，只有《禅说》一本里的很多内容是我编的，我怎么敢去改老子的思想呢？作为一个漫画家，我只是把人家讲的精神透过我的方式表达出来。比如说微积分，我描述都来不及，怎么会自己讲呢？我只是用自己的方法，让读者抵达微积分那个“道”。
　　我们看到很多人都在讲佛经，其实都是在讲他自己的观点，他只是把佛陀当作商标，借壳上市，都在表扬自己，讲自己的精神。《禅说》里面有很多是我编的公案，所以少林寺的僧人就对我说，蔡志忠，你自己编公案。我说，我自己编的公案比较有趣。
　　新京报：十年前，你为什么决定“闭关修炼”？
　　蔡志忠：我1990年移民到温哥华，然后觉得很对不起养育我成长的土地，所以我就回来了。那时候开始思考我到底要对大家做什么，我以前没有这个想法，我以前认为，一朵花爱开会开，一棵树会长就长，我们就应该因为它受益。特意要为别人做点什么，这对我来说是不恰当的想法。
　　我就决定画佛经，研究了三年佛经。此外，我还买了大量佛像。为什么买佛像呢？因为我不知道要把释迦牟尼画成中国式，有胡子，穿了通袍的样子，还是画成印度式的，在树林里面，很年轻的模样。后来我又对物理学产生了强烈兴趣，一口气看了100多本，第一年就是看书，然后思考，第二年就开始进步，第二年我就开始写高等微积分。
　　新京报：你这次跟商务印书馆合作涉及的中国传统思想典籍，包括《漫画佛学思想》、《漫画道家思想》和《漫画儒家思想》等等，这就涉及到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问题，你怎么保证自己传递的信息是准确的？
　　蔡志忠：台湾开始出版的时候，有很多媒体朋友一直问这个问题，我说我从庄子开始画起，我一生跟他的个性、观点都几乎一样，我不是自己抬高身价，跟他并驾齐驱，只是他的观念、思想最契合我。在诸子百家当中，庄子是第一个用寓言去讲故事、讲很深道理的人。我只画我同意的，能感动我的，我理解的。庄子21万个字，大概有一万个以上的故事，我只画了区区一百个故事，我一定画我懂的。好像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质疑我画得有什么不对，只是有人说，这么区区一个漫画书能代表庄子吗？我说当然不能，我只是用比较简单的方式，带领读者越过一个门槛。

　　新京报：中国的传统典籍诠释起来会比较麻烦，比如，就这么一句“道可道，非常道”，就有很多种解释，在你身后是否也有一个学术上的专家团队？
　　蔡志忠：我没有。台湾读书特别多的一定不会超过五个人。李敖当然是读书比较多的，但是类型可能不如我。我读的书很广博，什么都读。
　　你看我出版的书，比如讲到佛陀思想，我一开始并没有去读佛陀，我是读雅利安人什么时候到印度，他们怎么去的，那个时候印度的文化是什么，宗教是什么，神祈是什么。接下来，我了解了印度宗教的变化过程。我想了解，佛陀在反对什么。他说凡是跟苦无关的就不说，所以我就只讲苦的生，苦的灭，我只讲释迦牟尼思想，不讲别的。我画孔子也是这样，你注意看，我一定先从孔子的一生画起。
说自身能力 本性好为人师
　　新京报：你甚至说自己有十个专长，漫画只是十分之一，但是其他方面的专长，好像知道的人还不多。
　　蔡志忠：我是2006年全亚洲桥牌第一，家里有121个冠亚军杯。我有3381尊铜佛，如果你拿来一尊铜佛，我能够判断它是哪一年生产的。
　　新京报：据我所知，在人文科学领域，自学成才的例子比较多，而现代的自然科学研究，真正有建树的大科学家，很少有完全通过自学成才的。所以我对您物理和数学上的造诣表示怀疑。
　　蔡志忠：不只是你怀疑，全世界的物理学家都怀疑。所有最伟大的发现都是在独立一个人的时候做出来的。牛顿还是一个商业大学的学生时，因为得病回到乡下，23岁那一年他思考光学和万有引力和微积分，不是别的老师教他的，他也不是在哪一个机构的。任何最伟大的发现都是靠一个人。
　　新京报：你用漫画来表现数学、物理，显示你对自己的才能极其自信，而且有一种好为人师的迹象。你是否认为，自己做什么都能够成功？
　　蔡志忠：当然可以呀，只要做你自己擅长的，最喜欢的，就有机会成功，当然要有自知之明，你要知道你到底要什么。比如有一次我在飞机上看到，一个老太婆要去巴拉圭，身上挂着块牌子，写着巴拉圭的地址。同飞机的台湾女生问那个婆婆，你知道怎么去吗？那个老太婆说不知道。你以为她到不了，她一定到得了。所以我们在做的事都可以达成。我做什么事情从来都不考虑告诉朋友，我不需要让人知道我很厉害。我本来以为去年会死，但没有死，我就想死掉以前把我的经验留下来，我们今天看所有的书不是这样吗？好为人师是每个人的原始欲望。人类社会之所以成立，是大家互相帮忙，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不知道的人，人类的智慧就在这里，我只是提供我的方法。
　　谈漫画业前景 要结合多方力量
　　新京报：你对漫画行业的发展情况有什么看法？
　　蔡志忠：中国大陆一定会出现完全属于本土的漫画家，但是，漫画出版社的编辑是很重要的，他们应该非常理解市场。我曾经见到日本讲谈社的单行本主编阿久津胜，我说你告诉我，你们《少年画报周刊》已经出版了几十年，怎么做到的？他说他们的运营就像一列火车，什么时间出发，什么时间到达，都有精确规划。他说《少年画报周刊》定位就是有趣，而且有益。
　　还有日本最受欢迎的杂志是集英社的《少年跳跃》，他们的宗旨是勇气、友情、胜利。所以集英社的书出的就是《灌篮高手》、《圣斗士》、《七龙珠》，一定是一个主角，通过他的勇气去达成一个任务，是全世界所有读者都喜欢的故事。《少年跳跃周刊》卖得最好，最高的时候卖860万册，讲谈社《少年画报周刊》是310万册。
　　新京报：那么，漫画编辑和漫画家究竟是什么关系？
　　蔡志忠：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阿久津胜，我说请你告诉我，一部漫画书编辑的主导能力比较大，还是漫画家比较大？在台湾，编辑只是决定要不要这个漫画，是否出版，最重要还是漫画家。他说，在日本是编辑主导比较多，因为编辑才了解未来的趋势。比如他们每个礼拜会了解，读者最喜欢哪一篇，最喜欢哪个主角，原因是什么，读者的兴趣是什么。编辑发现，读者恋爱的年龄在降低，以前高中才恋爱，现在初中就恋爱，还知道女生最喜欢周末打扮得很时尚去看演出、跳舞，男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部摩托车，然后骑很快。所以，他们就编了一个故事，男女同校，初中谈恋爱，女生喜欢跳舞，男生骑摩托车。然后找适合的编剧，找适合这样形态的漫画家来画，就编出一套书来。编辑知道，这是两年后的趋势，所以现在就开始登，登到两年以后，趋势都发展成这样，好像这个趋势是这个漫画带领起来的，其实不是，因为他们知道未来的趋势是什么样的，所以就接轨它，就造成很大的轰动，这部漫画书就叫做《横滨的故事》。
　　新京报：但是，国内出版界很少有这样的编辑。
　　蔡志忠：中国大陆要出现自己的集英社，那必须要加强编辑力量，甚至一些退休的集英社的编辑来做先导，这是必要的。如果出版社的漫画编辑连漫画为什么好看都搞不懂，他怎么知道这个漫画是不是受欢迎？怎么能编辑出读者爱看的漫画？编辑一定要是最热爱漫画的读者，他才会知道这部漫画为什么吸引人，后来会怎么样。说厉害一点，漫画要像尼古丁、海洛因，不看不过瘾。我画漫画倒不是这种，而是比较有趣、有益，像维他命，吃维他命有益身心健康。